困难重重 图/高微 新华社发
从下半年起凸显的中小企业融资之难，如今情况如何？参与融资体系的市场各方，到底能为困境中的中小企业做些什么？
本报记者历时一月走访调查中小企业融资状况，11月17日在“新闻视点”刊登了上篇《中小企业：融资难下的真实生存状况》。今天，继续探讨如何集各方之智、举各方之力共同缓解中小企业融资难，推动中小企业健康发展。
银行：求稳也是迫不得已
中国金融体制中，银行是 “大头”，占有90%以上资产。
从银行角度看，下半年对中小企业的信贷倾斜度明显加大。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最新公布的10月份货币运行数据显示，按企业规模分，当月上海市中外资银行投放的大、中、小型企业人民币贷款分别增加65.1亿元、70.2亿元和110亿元。月末小企业贷款余额较年初增长12.2%，高出全部贷款增幅1.8个百分点，小企业信贷支持力度持续加大。
招商银行小企业信贷中心有关人士告诉记者，上海银监局今年8月份出台《关于进一步改进小企业金融服务的通知》，要求沪上各银行确保小企业贷款“两个不低于”的量化目标，即各行小企业贷款增幅不低于全部贷款增幅，上海银行业整体单户授信总额500万元以下小企业贷款增幅不低于全部贷款增幅。这一规定对银行触动很大。
即便如此，据统计，上海目前在册的40多万家小微企业中，仅有10%能获得银行融资。
“非专营小企业贷款的银行机构，可能不是很积极。”一大型国有银行支行行长说，“银行想知道的无非几个问题：是否有房地产抵押？是否有应收账款？是否有订单？机构或个人是否可担保？是否有核心知识产权？未来赢利模式是否清晰可辨？我们最不信任的是新兴行业，许多小微企业恰恰属于此类。”该负责人坦言，小企业的特点使银行必须花大量精力用于调查，深入企业、了解生产销售，做出相对客观判断。但目前各支行存款压力很大，大部分精力用于满足利润考核指标、监管考核目标。“了解不透彻就是风险，在目前考核指标都难完成的情况下，求稳也是迫不得已。”
与此同时，在大的调控背景下，金融监管部门对各商业银行信贷规模采取了绝对额度限制，这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更多小微企业不能享受小额信贷的优质服务。如浙江泰隆商业银行，全行一年贷款总额在2010年不过213亿元，尚不如一家大型银行支行的贷款总额。民生银行上海分行一支行行长表示：“我们目前有两盼：一盼适当调整考核指标为基层支行减压，二盼监管门槛和额度能够适当倾斜，我们也好为中小企业多做些事。”
小贷公司：找资金来源难
连续两个季度账面负利润，但从事建材小五金生意的刘老板还是挺轻松地从嘉定一家小额贷款公司拿到了20万元贷款，使用的是纯信用、无任何抵押担保。刘老板心情多少有点复杂：“利率高了点，但总比拿不到的银行贷款好。”
小贷公司面对的正是这一类未进银行视野的客户，他们并不担心这些客户无法还钱。刘老板告诉记者：“小贷公司的老板之前就从事房地产行业，我的上下游客户他都很熟，我若违约，以后就没法在这个圈子混了。”他的话点中了小贷公司运作的核心——一种带有熟人社会性质的“圈子”。
松江骏合小额贷款公司董事长张玉峰表示，小贷公司根植于民营企业，“人”是小贷公司考察贷款客户的重要指标，这种无法量化的指标也是小贷公司区别于银行、给银行补位的优势。青浦一小贷公司负责人说，因为熟悉行业与人，小贷公司放贷相对容易。“小贷公司不像银行那么死板，只要我们觉着合适就行。”
尽管放贷很容易，但小贷公司的资金来源却并不容易。“目前我们的工作重心主要在贷后管理，包括跟踪企业生产经营，贷款资金使用情况、贷款回笼情况等。最近我们还开展了担保业务，目前已做了30笔。但一些银行要求我们事先缴存10%—20%保证金，这笔钱并不少。因此资金仍然是大问题，这或许是小额贷款‘先天不足’的重要原因。”一小贷公司负责人与记者谈话中难掩心中惆怅。
而随着民间借贷“疯狂”，一些杂音也困扰着小贷公司。宝山一小贷公司负责人说：“据我所知，已有小贷公司低利率放贷给另一家企业，由后者发放高利贷。小贷公司不在银监管理范围，很难查证资金流向。”一家商会负责人也告诉记者，的确有部分小贷公司的资金经过商会会员企业流向资本市场。
这样的问题不仅存在于小贷公司，也包括一些担保机构。各地为中小企业服务成立的担保公司，其监管机构市场监管能力、技术和经验不足，导致一些担保公司不务正业。一份调研报告显示，目前上海获准成立、持有牌照的融资性担保机构共有60多家，仅少部分从事专业融资担保业务，其余或多或少都涉及投资型业务，甚至有的从事放贷等违规业务。
园区：“营养师”能否调好营养
“银行是点，大量中小企业是面，点面之间天然存在着鸿沟，需要各种‘搭桥’机构，在这方面，政府参与管理的产业或科技园区有着天然优势和空间。”说这话时，上海市北高新集团投资管理部经理洪俊，刚和同事们一道为市北高新园区内一家企业争取到1000万元贷款，企业董事长芦建锋对此喜出望外：“我们找银行很多次都没成，幸亏园区帮忙……”
“实际上，这家企业的专利产品，填补了国内外空白，前景非常好，只缺资金打开局面。但这些是每天要面对海量申请信息的银行无法仔细了解的。作为最了解企业的园区出面协商，帮银行和企业一起规划，自然水到渠成。”洪俊说。
市北高新集团总经理周群告诉记者，市北高新技术服务业园区已有1800多家企业，多为中小型科技企业，今年流动性趋紧，企业的日子也不好过。对于服务中小企业融资，周群认为这早应成为园区的重要服务内容之一，园区企业集中，本身就是一种资源。“方便共同发展，也方便抱团取暖。中小企业往往处于初创期，园区要做的就是引导企业循序、良性发展，最终也对园区有益。”
在这一目标下，市北高新园区今年做了不少尝试，最主要的就是打造以5个公司为主的金融服务平台。5家公司，一家小额贷款公司，集中为企业提供50至100万元的贷款；一家担保公司，为没有资产抵押的园区企业提供担保服务；3家VC（风险投资）、PE（股权投资）公司，为有上市前景的企业提供各种融资。周群表示，园区希望做到的模式类似于 “营养师”，“自企业创业之初注入营养，预防问题发生，服务一直伴随企业壮大。同时引入小贷公司等，营造园区内的金融生态圈。”
园区是小企业的“娘家”，但记者在采访过程中也曾碰到“异象”。注册在某专业市场从事办公耗材经销的李先生，在记者问及是否知晓可以从管理部门得到部分政策优惠时表现得很惊愕：“从来没有听说过。”
一担保机构的负责人告诉记者，目前，市、区（县）对于小企业都有一定的优惠鼓励措施，但政策不落地，无法让企业知晓是个很大问题。“这可以理解，有的园区要扶持一部分明星企业，优惠自然接踵而至。但对于绝大多数企业显失公平。十个指头不一般齐，子女也会亲疏有别。”
商会：大帆船带小舢板
在这个融资“冬天”，中小企业抱团是个好办法，除了园区，商会是大多数中小企业的选择。
朱总是上海某地方商会副会长，商会共有入会企业400多家，大部分是营业额100万元左右的中小企业，规模上亿元的30多家。为了服务会员，商会成立了专业投资服务公司，服务方式被朱总简单概括为“大帆船带小舢板”。
“商会和园区不一样，会员都是老乡，地域亲情让商会多了几分人情味。”朱总将商会融资服务细分成两种，“一是对接‘搭桥’，尽量搜集各种银行信息，看哪款产品最适合企业，帮企业和银行沟通；另一个是在企业确有困难时扶一把，尤其在流动资金方面，大家互相帮助，共渡难关。”
上海有33家中资银行，朱总今年就接触沟通了10多家，为商会企业融资四五千万元，“少的几十万元，最多一笔1000万元。”朱总说，“中小企业和银行打交道太少，不知怎么推介自己，这是共同的软肋。”
除了和银行打交道，朱总做得最多的，是不断考察各企业状况，当企业突然出现流动资金困难，来不及或无法向银行贷款时，商会经过评估，会为企业先垫付资金。“我们要了解企业到底缺多少钱，为什么缺钱，手头项目是什么，对方是什么企业，有没有能力结款。评估后，比如你确实缺100万元，商会会帮你先垫，以后逐月分期还款就好。”
在朱总看来，这种方式主要基于个人信誉，要求比银行还高，“因为相互知根知底，所以是不是真缺钱一眼就知，能帮大家会帮，但若你想用资金做超出能力的扩张，我们会劝阻。”朱总说，“有一家包装企业，去年为了拉长产业链收购了几家厂，今年下半年资金缺口已达400多万元，经过大家商量，把一个项目停掉了。”
“今年我们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把商会的基金运作起来，入股投资效益好的企业，一方面使他们的资产保值增值，另一方面当其他企业有困难时，就能通过更正规的渠道融资了。”朱总说。
然而，事情远没有朱总说的这么轻松。他坦言，现在最担心的是政策，现有管理法规并未对商会作出明确规范与界定，对于商会的各种做法，何为可为，何为违禁，自己心中也“打鼓”。“说到底，商会的能量还没有被管理部门充分重视起来。”（记者 张小乐 梁建刚）
